我們經常會看到某人,心裡想著:「我不想要像他那樣」,這表示我們覺察到他所具有某種特質、行為、態度,是我不想要擁有的。只是,當我們這樣想的時候,我們真的就能做到嗎?我們會不會反而做出相反的事,結果卻讓我自己比他還要更像他呢?

 

也就是說,當我說「我不想要像他那樣」時,我不只是覺察到「他不好」而已,我同時還隱約地覺察到「我自己很像他」。如果我們只發現到前半部,而沒有發現到後半部,情況就會相反。以下舉兩個例子來說明,沒有發現「我自己很像他」的這個後半部,會是什麼樣子。

 

一、我不想成為我的老闆,但偏偏

 

辦公室瘋雲這部影集當中,主角麥克原本是一個公司的小業務員,他從基層一路慢慢爬升,最後成為分公司的經理。在他當上老闆之後,他一直述說著對於前任老闆的不滿,數落他不體恤屬下心情、生硬的開會模式、和屬下有隔閡和距離等等。他很堅定地說:「我決不會跟他一樣」。

 

然而,從屬下的眼中看來,麥克「不想跟前老闆一樣」的幾種作為,卻是像下面這樣。

 

其一,當 一兩 位同事之間產生小糾紛與小誤會時,麥克為了表現自己能夠深入問題並解決問題,他會立刻召開全體會議,要大家開誠佈公地說出對辦公室每一位成員的不滿。

 

其二,當麥克發現自己對於某個尚未出櫃的男同志屬下,說出「你好娘」這種不禮貌的言語時,他為了表現自己是勇於道歉的長官,他召開全體會議,公開向這位屬下道歉,並說他自己有多麼喜歡男同志,還硬要讓自己當眾親吻這位屬下的嘴。

 

其三,當某個屬下特別討好他,為了職位爬升而間接地貶損其他同事時,他發現了這個屬下的意圖,因而疏遠這位屬下並處罰他。麥克對大家說:「我不要你們為了職位而拍我馬屁,我要你們真心誠意地愛我。」

 

麥克有擺脫他所說的那個討人厭的前老闆,而成為一個讓屬下可以接受的老闆嗎?並沒有,他正是因為太想要擺脫前老闆,處處引以為戒,結果反而變本加厲,更為誇張地做出甚至連前老闆都做不到的作為。

 

二、我不想成為我的父親,但偏偏

 

槍殺翁奇楠的少年槍手廖國豪,在投案之後,引發社會輿論的關切:「為何這麼年輕的孩子會變成這樣?」當然,學校教育與家庭教育是少不了的標靶。這裡不談那麼廣泛的教育問題,只討論一個關於與父親認同的心理問題。

 

在廖國豪投案之後,他的父親因犯下毒品案才服刑屆滿剛出獄不久。他知道消息後,趕往警局了解案情,態度很強悍,一再向媒體與警方咆哮,並要求要見廖國豪一面。到底,他在廖國豪的成長心路過程中,扮演怎樣的角色呢?

 

廖國豪的父母在他念小學的時候就已經離婚,母親離去,而父親染上毒品,成為煙毒犯,多次進出監獄。因此,雖然他住在父親家裡,但一直都是由祖父母撫養長大的。

 

他對於自己的父親非常反感,在填寫各種資料的時候,關於「父親」那一欄,就故意讓它空白,幾乎是當作自己沒有父親。在諸多的言談中,他也表現出對於父親的輕視,看不起他並且厭惡他。對於一般人而言,父親經常是自己第一個崇拜者,但對於廖國豪而言,這剛好相反。

 

然而,他對於父親的厭惡,是因為父親不走正途,交了壞朋友、混黑道嗎?不是的,我們從他的各種行為(初二開始逃課、蹺家,混黑幫,偷車、搶夜歸婦女皮包;拿鐵槌敲破銀樓玻璃強搶金飾,替老大背槍、吸毒;自己成為殺手)可以看出來,在他的心裡面,其實是認為父親太沒用,混不出名堂,不夠壞,而他自己呢?不僅想要成為父親,而且是要遠遠地超越父親,成為黑道老大。

 

我們可以看到,他一直都把父親的作為放在心上,他不想認同於他的父親,但終究沒有擺脫掉父親的影子。他看不起父親,想要超越父親,但卻無法真正地超越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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