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知無感和縱容社會:光復中學納粹扮裝事件後續解析
一、對於他人歷史的「有知無感」
1.「自動化心智」的分類運作
許多學生(不只是光復中學)會說,「納粹與我有何關係呢?」這樣的思維是「自動化心智」運作當中的「自動分類」:已然將「我們╱他們」清楚地分類出來。我們亞洲人╱他們歐洲人,我們台灣人╱他們猶太人…。無法察覺到這樣分類,未來會逐漸衍生為刻板印象、歧視、懼外等態度。
有一組對立:世界主義╱民族主義,以及:世界公民╱區域公民。一旦我們採用自動化心智,分類「我們╱他們」時,已經把自己限定於後者了
2.我們真的關心自己嗎?
有人說,我們的教育出來的學生「不關心他人」,我要反過來問:「無感」只是針對他人嗎?我們對自己是否也是如此?無法關心自己的問題,如何去設想他人的問題?
盧梭區分兩種「追求自我利益」:1.高尚的「自尊」(amour-de-soi),關心自我價值、自我實現、自我的精神層面。2.病態的自戀(amour-prope),認為都是他人搶走我的工作、他人要對我的不幸負責,進而攻擊或摧毀他人(例如光頭黨、二戰前因戰敗而自卑的德國人)。
光復中學的學生,介於兩者之間。不至於惡劣,但是離高尚也還很遠。對於「自我」的種種,未曾關心過。
3.消費社會下的「酷炫」文化
表面看,愛酷愛炫是個人主義盛行,或是正常的青少年次文化。但其實背後有兩種作用力。
第一,是自我懷疑的擔心與焦慮:「我不酷嗎?」。想要跟別人不一樣,其實是想要跟人家一樣(獲得認同的眼光)。
第二,是被消費社會所影響:品牌、競爭、市場、按讚數等,淹沒在大眾文化的潮流中而無法察覺。
二、納粹時尚(Nazi chic)
1.純粹符號展示:符指(signifier)和意指(signified)脫勾
(1)符指+意指。符號指向特定意涵:那個「歷史事件」(納粹、法西斯、極權主義、屠殺猶太人等)。
(2)只剩符指:沒有了原來的意指,只剩下符指,是一種象徵。掏空意指,為的是製造效果:震驚、反抗、引起注意、顛覆等。
以英國的龐克為例,他們採用各種社會禁忌的符號圖騰,印在T恤上。這些圖騰只是一種符指(signifier),不再具有當時的極權主義或猶太大屠殺的意指(signified)。這個符指跟許多其它符號放在一起,共同象徵著針對於父權社會、象徵秩序、主流權威,對之反叛、抗議、顛覆等。
但是光復中學明顯地不是這一種,而是相反,是下面那一種。
2.縱容社會(permissive society)下的期待權威心態
光復中學學生說:「我們欣賞的是他們的紀律及忠誠和美學」。也就是說,扮裝納粹,背後反映出的是對於權威失能的不滿,對於當代「縱容社會」的嘲諷。因此對於權威復興有所期待與崇拜,是一種「擁護強人的意識形態」(pro-strongman ideologies)。
縱容社會:百無禁忌的「你可以」,允許各種逾越的侵犯(transgressive violation),但是卻是以一種私人的形式,私人的怪癖,是另一種不同的逾越,是不成功的行動,僅僅只是「行動化」(acting out)。所付出的代價是:我們從未如此焦慮過。
(附註1。「行動化」(acting out)是指:自身的焦慮向外投射。另一種是「轉成行動」(passage to the act):確認大它者的存在。這兩種都是失敗的行動。
附註2。「縱容社會」是指:百無禁忌的「你可以」。1.個人主義至上,以至於各種權利朝向極端化,保護自身權利的寬容,變成侵害他人的縱容。言論自由變成可以羞辱他人或散播未經證實的言論,財產權變成可以剝削他人,擁有武器變成可以殺人。2.價值的相對主義,價值沒有了普遍性,找不到是非判對的準則。)
3.反向投射
同樣,「蔣介石銅像」是否也變成一個無意指的符指,一個純粹符號?當許多人把這個符號搬出來對比時,到底是反映出「今日」的台灣社會仍是一個「威權社會」,還是反映出台灣社會已然是個「縱容社會」?我認為是後者,不僅沒有了獨裁威權,連一般的理性權威,也都蕩然無存。進而,這種「反向投射」是期待要建立理性權威,還是期待強人威權呢?我擔心會傾向於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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