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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問了個問題。

 

「最近我一直回想起一種情況,就是當兵的時候一直覺得很瞧不起軍隊長官,覺得他們根本不配相應他們職務所賦予他們的權力,但是當跟總司令講話的時候,很明顯地感覺自己心跳加快、聲音些微顫抖。」

 

「我的問題是,假設Paulo Freire所說的,『沒有壓迫的理想』是有可能達到的,那就個人的層面而言,要怎麼學習面對權威?而這樣的理想在心理機制上的根據是什麼?」

 

前面一段是個很棒的現象學描述,可以討論不少東東。以下是我的討論。

 

「感覺自己心跳加快、聲音些微顫抖」,要先搞清楚,這樣的反應是一種害怕的表現?還是一種狂喜的表現?

 

如果只是害怕,那麼這權威對我而言只是「外在的」而已,只是因為參與了一套官階制度,必須遵守遊戲規則而產生的一般反應。等到總司令離開或是當兵結束,外在的制度消失,這樣的權威就不會再存在,對我就無效了。

 

但如果是狂喜,則表示我已然將這個權威給「內在化」,我不只是懾服於眼前這個總司令,我還懾服於我內心當中的一個類似總司令者:我的超我、我的內在權威者。甚至,我也把這一整套官階制度給吸收進來,我打從心底同意這一套制度的合理性與必要性。

 

在這種情況下,當我感到「很瞧不起軍隊長官,覺得他們根本不配相應他們職務所賦予他們的權力」時,我可能不是在鄙視這一套官階制度,而只是鄙視這個長官,看不起他的能力,認為他不配站在這個位置上,倘若換作是另一個有能力者(甚至是我自己),就完全沒有這問題了。

 

換言之,當我深深地內化了權威之觀念時,我的嚴苛超我自然會幫我評判:誰不適合站在這裡,誰不配掌握權力等等。這時,我不是受壓迫者,我早已經是壓迫者,更好地說,「我是站在彷若受壓迫者的位置上,運作著壓迫者的思維邏輯」。有朝一日,換成是我站在長官的位置上時,我會做和他一模一樣的事情。因此,這裡面並沒有哪一個人是受壓迫者,有的只是偽受壓迫者,或者說通通都是壓迫者。

 

如果照這樣解釋下來,後面的那個問題可能就有重新發問的必要了。怎樣叫做「沒有壓迫的理想」?是哪一種壓迫?來自於哪裡?

 

或是,問題根本也不在於壓迫與否,而在於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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