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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深人靜時分,會問

 

「虛無」為何經常在夜深人靜時找上我?在我輾轉難眠時找上我?它為何總是一個在暗時發生的問題?因為我們的白天,填塞了太多的東西在我們的心頭,有工作、有功課、有家人、有朋友、有情人等等。一樁接著一樁,滿滿的記事與行程,總是有著「某事」(something),充斥了我的存在場域,總是某個「有」(there is),讓我沒有機會和自己相處片刻。白天,這個塞爆的「有」,排擠掉所有的空白、空閒、空洞,讓我無法去體驗自身「虛無」的實存狀態。

然而,當白天的俗務都退卻,當一切恢復寂靜,我全身的緊繃都鬆弛下來,我被填塞的心靈已然獲得喘息,這時,我的實存之中的「虛無」便湧現出來,我對於「虛無」的追問也隨之開始進行(就像是「人為什麼要活著」這類的問題)。「虛無」湧現,讓我脫離日常性,迎向一個全然未知的狀態。正由於是未知,我才會感到慌張、害怕、焦躁不安,我可能會急於想要做些甚麼日常事來迴避這種未知與不安(例如,趕快線上MSN一下,趕快找件功課來做)。我急於把「虛無」給填補起來。但是,我也可能勇敢地質面「虛無」、迎向「虛無」,承擔未知,接受不安。

 

4.準備改變之際,會問

 

虛無不是空虛,不是乏味和無聊(然而,誰說乏味和無聊的背後,沒有豐富的心理意涵呢?)相反地,虛無為我們帶來了很多的衝擊與掙扎。因為虛無直逼向我,逼出我過去所有的存在經驗,逼我到達存在的最遠邊界。在此一邊界上,我可以退縮,也可以前進;我可以「仍是我」,也可以「不是我」;我可以「一般地活著」,也可以「敞開地活著」。後面的選項是迴避虛無,退回日常的熟悉性,前面的選項是直面迎向虛無。

直面迎向虛無,讓虛無淹沒我,讓虛無浸潤我並穿透我,此時,焦慮便有可能轉化為喜悅(焦慮是這樣的一種東西:你越不怕它,它越怕你)。當我超出了熟悉的日常性,脫離了一切賴以依附和慰藉的舊習慣,我沒了依靠、沒了根,只能飄浮著,以一種極為詭異的方式超出我自身。然而,這正是自由的開端,意味著我要準備進入一個全新的、未知的狀態。我被詭異喚起了驚奇,我從焦慮中開始發現喜悅。

「人為什麼要活著」這句話並不索求一個簡單的答案,勉強一定要有的話,就是:「為了探問這句話而活著」。只要我開始發問,我就是開始體驗我的實存狀態,開始讓虛無的湧現影響我、吞沒我、改變我。不問,不代表虛無不存在,它一直都在,只是被各種忙碌給填塞、給掩飾了。只要我願意放下日常俗務,讓虛無來,讓虛無在,並讓我自己向著它而敞開我自身,我就已經是用我整個人在回答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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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興儀的學術和日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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