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蔣興儀


這次的讀書會,討論的是《勇敢復仇人》。劇情挺單純的,女主角受了重大的創傷,無故被暴徒攻擊,男友重傷喪命,她本人從鬼門關被救活。沉痛的女主角一步一步走向復仇之路,開始執行私刑,槍殺惡徒。中途與某位警官成為朋友,當警官逐漸發現真相,準備要逮補她時,卻來個大逆轉,他支持她殺掉惡徒,並把她放走。



女主角一開始拿槍殺人時,說有陌生人佔據了她,到了最後,則說她已經全然變成陌生人了。陌生人是誰?是那個在我們心中的大他者Other嗎?是造成我們改變與分裂的那個異質性嗎?完全不是。在這片中的陌生人,是殘酷並嚴苛的超我,絕不是大他者。

超我以道德正義的命令挾持了她,強迫她、命令她、控制她,要她進行屠殺的任務。以正義之名,行殘酷之實。

她第一次殺人,是偶然的,在超商碰見惡徒,她為了自衛而開槍。此時超我並未出現。

第二次殺人,是在電車中,當時有兩個痞子搶劫並毆打其他乘客,乘客紛紛躲避下車。她可以下車走人的,但是她沒有動,靜靜地坐著,等著痞子過來侵犯她。這時,她也可以亮出槍來嚇阻惡徒,但是她也沒有這麼做。直到痞子拿刀出來脅迫她時,她開槍。這時,體內的陌生人已經出現,超我已經開始控制她了。



第三次,她主動在夜間去到城市的偏僻陰暗角落,刻意地尋找獵物。遇上一個司機挾持了一個女孩,逼迫她賣淫。她救出女孩,並解決了他。她已經完全讓體內的陌生人被超我給控制,被超我給綁架,聽從超我的指揮。



第四次,她有計畫地專程去等待某個惡徒,那是從警官那兒聽來的一個大壞蛋,警官對他束手無策。但是,她有了退縮之意,她想要自首,她打電話給警官,希望不知情的警官能夠給她一些訊息,阻止她繼續下去。可是,她沒有成功,超我仍舊佔了上風。她殺掉了那個大壞蛋。



第五次,對象是那些當初襲擊她並殺死她男友的一批惡徒。她幹掉了一個、兩個,到了第三個時,警官趕來了。警官命令她放下槍,一陣僵持之後,她終於放下槍了,這時,她應該可以擺脫超我的糾纏了。

但是……,警官卻拿自己的警槍給她,叫她殺掉那個人,再佈置成意外與自衛,讓女主角離開。這個動作,看似充滿了正義的制裁,但卻是一個大錯特錯的舉動,就此讓女主角陷入不可自拔的黑洞,她再也沒有機會擺脫她的超我了。因為警官自己的超我浮現,讓他背叛了他的職責與工作,他不僅沒有挽救女主角,反而把她推入萬劫不復的黑洞。

這部片子中,誰勇敢?No one. 警官當然不勇敢,他並不是同情女主角,只是想要讓女主角來實現他自己心中的超我命令。他刻意忽視女主角好幾次所發出的求救訊息,他既耳聾又懦弱。

女主角同樣也不勇敢。因為女主角的各種行動為她帶來的是睡不著、驚慌、猶豫、沉重、哀戚等,勇敢不會帶來這些東西。勇敢會伴隨自由與輕鬆,不是帶來沉重與負擔。更重要的是,學生說:勇敢是死自己,不是死別人。勇敢是自己承擔死亡經驗,不是叫別人去死。自己死亡才有自由。

電影海報上寫著,How many wrongs to make it right?答案是否定的,None。以錯誤的方式執行私刑,是惡,絕不會帶來正義與善。這是一部負面示範的片子,它以反諷的方式告訴我們,一旦我們開始迴避創傷的虛無,迴避創傷所帶來的陌生人或陌生性,殘酷的超我就會跑出來,超我會綁架我們內在當中的陌生人,發布命令去攻擊他人(正義絕不會帶來攻擊,回想看看歷史上有多少以正義為名的攻擊行動?)。

我們之中的陌生人絕不應該是超我,而是那個讓我感到不熟悉、不在家的虛無,是大他者Other。陌生人不會對我發布命令,陌生人會讓我充滿異質性,讓我接受創傷,讓我離開我自身。而超我呢,只會讓我更緊縮、更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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