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的特色︰1980年代Foucault有了第三次的轉折,關注於自我之技術、倫理學、自由等焦點。晚期和中早期的連續性在於擴展考古學與系譜學的研究,離開了現代性的領域,轉而到一個新的領域去探討前現代,他追溯慾望的現代詮釋學在希臘、羅馬及基督教文化中的起源,亦即在人們的性事中,找尋人們存在的深層領域;不連續性在於他關注自我構成主體的新焦點,以及他對合理性與自主性的重新考慮。

慾望作為主題︰為了理論化個體如何、何時開始透過自我的詮釋學而尋求他們作為慾望主體的存在真理,他分析此一過程在早期基督教文化中的起源,以及基督教道德性和現代道德性之間的連續性與不連續性。為了找出將自我建構為慾望主體的起源,他從基督教的道德鑄型(matrices)回溯到希臘、羅馬文化,並分析這幾個時期中道德性的連續性和不連續性。在他看來,慾望作為一種必須受到道德性規約的強烈力量這個問題具有貫穿整個文化的連續性;就規約慾望的不同模式而言,則有其不連續性。

一反過往︰Foucault晚期主要的轉變,包括(1)重新評估了啟蒙運動對於批判當代的正面貢獻,以及他將自己的著作認同於從康德、尼采到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的軌跡。(2)轉向創造性主體的問題意識,而這正是先前被否定為人本主義的虛構,連同自由、解放與自主,都是以往在「人之消逝」時期他所避而不用的詞彙。他的關懷仍然是組織知識與主體性的歷史,但是現在強調的重點在於︰自我和其自身的知識關係。

從支配技術到自我技術︰Foucault將焦點從主體在論術語常規中受他人支配並客體化的支配技術,轉移到個人藉著倫理與自我建構的方式,而為自己創造認同的「自我之技術」。他說明自己的動機︰「如果人們要分析體在西方文明中的系譜學,他不但必須考慮支配之技術,而且也必須考慮自我之技術,他必須說明這兩種型態之間的互動。當我在做精神病院、監獄等研究時,我或許太過堅持於支配之技術,...在未來,我將會研究源自於自我之技術的權力關係。」

自我之技術:Foucault將自我之技術界定為一些運作︰「能夠讓個人靠自己的辦法或藉著他人的幫助,對其身體、靈魂、思想、行為和存在方式,施行某些操作,以致於為了達到某種幸福、純潔、智慧、完美、不朽的狀態而改造他們自己。」因此,主體不再被視為只是一種物化了的構造物;決定論式的主體被捨棄了。非人格的、功能論式的解釋被另一種研究取代︰「個體」如何能夠透過自我之技術而改造其自身的主體性。規訓,在這些形式之中,不再被視為僅僅是技術的支配工具。個體的自由與自主性更成為一項核心議題。

以希臘羅馬為典範:希臘與羅馬的公民如何將慾望當作迫切的道德關懷的領域,並且將經驗的關鍵領域(攝食、家庭關係、性事)界定為需要適度節制與自我控制的領域。對希臘人而言,倫理與「生活的美學」有立即而密切的關係,透過練達的自我支配與倫理的講究琢磨,而將生命造就為一件藝術品,是值得讚美的。

《快感的享用》(the use of pleasure):在本書中,Foucault破除了一般希臘文化在對待慾望的態度上是全然自由的那種看法,而指出希臘人將慾望看作是一種強烈的、具有潛在毀滅性的力量,必須加以適當的節制與規約。因此藉著知識而力行節制且自我形塑,並非起源於基督教而是起源於古希臘。

《自我的關懷》(The care of self):在本書中,Foucault描述在羅馬社會中,快感的問題基本上與希臘的形式相同。不同的是他們較不強調「生活的美學」,而更強調婚姻和異性愛,對「自我的關懷」在形式上也更嚴格,更傾向於將倫理與自我知識至於真理的論述之中。

基督教道德性和希臘羅馬的斷裂:基督教的道德性在西方社會中構成了一個真正的斷裂,它與現代文化的連結關係遠甚於它與希臘羅馬文化的承接關係。(1)希臘羅馬道德性的目標不在於「禁欲本身」,而是在於「適當節制」與「自我控制」。(2)問題不在於排斥或醜化快感,而是在於如何適當地用之於有益之途。(3)羅馬人認為慾望只是有招致禍害的可能性,而基督教則認為與望在本質上就是邪惡的。在基督教文化中,關懷自我的方式就是自我貶抑與自我降格。(4)希臘羅馬文化中,道德問題最終是每一位希望自己存在活出風格、美、優雅的個人責任;基督教文化則使用普遍的倫理禁制以及嚴格的道德典律。

基督教文化和現代性的連續性:從基督教文化開始,對自我的關懷從審美的與倫理的動機轉移到了一種欲望的詮釋:個體在其性事中找尋其存在的深層真理。這個轉移為現代性及其常態化制度開了路,因此,儘管科學取代了宗教而成為知識與價值之在,但是,就自我深層真理的詮釋搜尋,以及自我本質觀這兩點來看,現代文化仍然與基督教文化一脈相承。

非常態化社會道德性的一個範例:就希臘羅馬的模式來看,倫理是個體與其自身的關係,其目標在於將自己鍛鍊成一個更高明的支配者。康德的倫理學著重於自我對他人的責任與義務,而希臘羅馬模式則認為個人的自由不是自由意志或決定論下的自由,而是對慾望能練達地自我支配,最善於主宰自己的人也就最善於統馭他人。因此,倫理是自由行動的審慎要素,也是漫長的自我實踐,人們由此而企求駕馭自己的慾望,並造就自我的自由。Foucault似乎暗示了希臘羅馬文化為現代個人提供了克服現代主體性的模型要素,這種新的生活形式決裂於強制性、常態化的現代制度。他似乎歡迎將自我重新創作為一種自主的、自我統馭的存在,以有格調的方式享受著新形式的經驗、快感、慾望。但是,他認為希臘並不能當成一種當代的替換,而只能為非常態化社會道德性提供一項範例。

自由作為倫理實踐:Foucault對倫理的歷史探討,其系譜學的重要性在於鼓勵一種倫理實踐的形式:非普遍化、非常規化、注重個別差異、同時強調個體解放以及自由的大社會環境。倫理,與其說是從屬於道德規範,不如說是自由抉擇與審美的判準,追尋與他人不同的風格,並且避免將個人主體化為一個常態又普遍的倫理主體。所要做的不是去發現自己,發現秘密的內在存有,而是不斷地去創造自己。他仍拒絕本質式的解放模式,拒絕將自我想像成一種在壓抑與異化之中等待解放的內在本質。他將解放對比於自由,並且將自由界定為自我駕馭、關懷自我、永不止息的倫理實踐。他認為自由是「倫理的存在條件」,而倫理則是「自由所承擔的審慎形式」。主體仍受到論述與社會制約,仍然在權力關係之中。但是,現在他認為個體也具有界定他們自身認同、駕馭其身體和慾望的權力。因此,他現在提示的是一種積極創造行動者與限制性的社會場域的一種辯證︰自由的獲得也就是人們能夠克服社會性強制的侷限,並且達到自我駕馭以及有格調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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