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騷擾和幽默聯繫起來。兩個看起來很遠的東西,其中有著隱晦的關聯。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經常會感到被他人干擾。例如,坐在圖書館裡,明明其他地方還有許多空位,但是卻有某人在緊鄰著我旁邊的座位坐下來,我覺得被干擾了。然後,他不僅坐下來,還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響,嘴裡不停地嘖嘖嘖,原字筆不停地喀喀喀,我更是覺得被干擾了。甚至,他開始有意無意地碰到我,雖然他一直說對不起,但我已經嚴重地感受到自己被騷擾了。
除了被他人干擾或騷擾之外,我自己也會有意或無意地影響到他人,騷擾他人。例如,當一個群體小組合作要完成一件工作時,我拼命努力地做,極力想要把事情做完美,每當有人出現缺陷或瑕疵,我便立即跑去修補。對工作夥伴而言,我不知不覺地給了其他人過大的壓力,讓人家心裡不舒服,我騷擾了他人。甚至,有時候我什麼也沒做,我的存在本身對他人而言,就是一種騷擾,就是讓人家看不順眼。例如,我姊姊很討厭我,只要她和我一起在客廳,她就想要找我的麻煩,她就很想找機會罵我。
這意味著什麼呢?騷擾他人,意味著我跨入他人的界限,干涉了他人的存在。被他人騷擾,意味著他人踏入了我的領地,影響了我的存在。也就是說,騷擾與被騷擾這件事,表示個人的存在界限受到了挑戰,有了動搖。
坐在圖書館可以免於與他人有任何接觸,這一點被挑戰了。做一件工作的完美或瑕疵可以容許主觀的空間,這一點被挑戰了。沒有弟弟的話全家就是我一個人的世界,這一點被挑戰了。
我們有可能避免騷擾嗎?似乎是不可能的,我們無時無刻都在騷擾著或被騷擾,我甚至可以說:「人活著就是一種騷擾」,只要活著,就必須經常與他人產生碰撞。不論我是主動的或被動的與他人產生關聯,都免不了會去干涉到他人以及被他人所影響。
不過,回到前面的兩個卡通,騷擾卻可以是一種幽默的契機,好玩吧?因為裡面蘊含著個人界限變動的可能性,蘊含著自我僵化被突破的可能性。但是,騷擾的分寸卻很難拿捏,一個不小心,騷繞就真的變成騷擾了,嚴重的話,騷擾還會變成攻擊或反抗。因為強求他人改變,很容易讓他人難以承受。
例如說,我們有時會想去戳戳別人,挑戰一下別人那些總是自以為是的固著的想法,但過於強勢地去戳他人,則會變成是在攻擊他或羞辱他。例如說,我們有時會極力迴避他人的干涉,產生過於劇烈的反彈,則我們會變成僵化或古板之人。
幽默正好就是這麼一回事。幽默很難討論,是因為它不能被原則化,一旦幽默有了原則可以遵守,那就不是幽默了(就好比我們講笑話,但不解釋笑話)。幽默的邊界相當模糊,它很容易一下子變成無趣、亂來、甚至殘忍。幽默只能存在於一些模糊的邊際態度當中,作為一種拿捏與反芻的練習,騷擾就是其中之一。
當我感受到自己似乎有意或無意間騷擾到他人時,我能夠反芻一下當中的意味,輕輕地拂弄一下他人,而讓他人笑出來,騷擾就變成了幽默。
當我感受到自己被人家騷擾了,我能夠反芻一下當中的巧妙,淡淡地鬆開自己的戒備,而讓他人笑出來,騷擾就變成了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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