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興衰史(5)：自我優化、自我外包
五、自我優化、自我外包
今日，人人都在「買自我」，藉此達到自我優化。
「買自我」的第一種，是透過高價商品來肯定自己，這是被廣告的消費洗腦所引導的。
例如，汽車的廣告會告訴我們說：「開這輛車，你就能駕馭自我。」威士忌的廣告會告訴我們說：「跟朋友一起來一瓶威士忌，你就是展現真性情。」美妝保養品的廣告會告訴我們說：「你要當真女人，就用我們的精華液。」
精明的產品商和廣告商永遠追隨著當前最流行的觀念，立刻可以跟它們結合。你想要自我，就讓你買到自我；你想要解放，就讓你買到解放；你想要本真、自由、獨特…，通通都可以買到。
雖然說，在意識的層面上，我們都清楚地「知道」這是廣告的大洗腦，但是，日復一日24小時無間斷的播放傳送，它還是會在我們無意識層面，製造出特定的效果。我們的「知道」會模糊化，轉變成一種無意識效果：「雖然知道，但我們依然依照廣告的指示來行動。」也就是說，「知道」並不會帶給我們任何反抗的效果，意識上的「知道」，反而造成我們無意識的「不想知道」的服從。
（對佛洛伊德而言，意識上是「不知道」，而無意識則是「知道」。這裡的廣告洗腦效果則是剛好相反：意識上是「知道」，而無意識則是「不想知道」。）
在無意識層面的「不想知道」，產生了下列兩種效果。
1.我們在無意識層面會逐漸地把自我給「外在化」，需要由這些商品來堆砌自我認同，來營造自我感覺良好，來建立社會形象，來串流人際交往的聊天話題。彷彿，沒有了這些，自我就空無一物了，沒有什麼其他更內在深層的東西了。
2.我們在無意識層面可以接受各種矛盾、不一致、不協調。明明曉得「依賴」一輛汽車來抬高自己的身份，根本違背自我的「獨立」自主原則，但是我們會刻意忽略這個矛盾。明明曉得各種保養化妝品的「人工化」，跟所謂的「本真」女人的純真原始樣貌是相反的，但是我們不想理會這個不一致。明明曉得「遵循」各種消費勸說，跟擺脫束縛的「解放」無法相容，但是我們不在意這個不相容。
「買自我」的第二種，就是由他人來代理我們的自我，各種奇怪的代客服務、外包服務，甚至都可能實現。
很早以前，美式情境喜劇中都會配上的罐頭笑聲，就是一種代客發笑。一般殯葬儀式中的孝女白瓊，就是一種代客哀傷或代客盡孝。現在，除了代吃代喝之外，還有代客道歉、代理子女、代理祖父母等。我們的喜怒哀樂、內心的滿足、歉意愧疚、親情關係等，都可以透過「代客」的手段來實現。
內在深層的東西，像是情緒、感受、價值等，都可以轉變成外在化的各種「自我外包」的商品。我們可以買慈善、買領悟、買實力、買堅韌等，過往認為需要花功夫從內在進行自我鍛鍊的種種，都變得可以輕易買到。
「代客OO」不只是意味著我們是「自我買賣商的客人」，並且，我們也就是「自身的客人」，我們與自身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疏離，就像對待客人那樣，我們可以隨時將自己的自我給送往迎來。
因此，我要悲觀地說，未來「賣自我」絕對是門大受歡迎的生意。可以開始想像有各種自我優化和自我外包的商品，出現更多種類的「代客」服務：代客獨立思考、代客意志力、代客自我實現、代客靈修、代客創傷等。總之，未來的人生可以預期某種「代客人生」或「外包人生」的出現。「自我」正在邁向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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