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異化」三變之一:用回歸克服異化  

 

「異化」(alienation)這個概念源自黑格爾和馬克思。所指的是:人疏離了他的本性,以一種外在於自身之本性的方式活著。他活著像個他人或他物,而非他自己。這裡的本性指的就是他的同一性。

 

在這樣的傳統觀念下,異化是糟糕的,是要被克服的。由於已經預設好一個「本真的同一性」,因此,克服異化的方式,自然就是要讓人回歸於他的本真同一性,回歸於某種整體的、無縫隙的、一致的存在狀態。

 

一旦克服了異化,人就不再與自身疏離,而是能夠與自身緊密的合而為一:我不是別的什麼,我就是我自己。在這裡,「異化」,與「本真同一性」是一組相對立的術語。 

 

2.「異化」三變之二:用分離克服異化

  

後來,拉岡將這個「異化」一詞引入到心理分析(佛洛伊德並未使用這個術語)。異化被認為是屬於「想像界」(the Imaginary)的秩序,是指:人依照另一個他人的欲望來構成自身,他同化於另一人的欲望(注意,不是「同化於他人」,而是「同化於他人的欲望」)。

 

拉岡在鏡像階段(mirror stage)強調,人的「自我」最初就是依照這樣的方式而被構成的。孱弱的小寶寶看到鏡子裡的完美形象,克服了他的無力感與肢體殘破感,鏡中的完美形象塑造了他對自身認同,塑造了他的自我。

 

因此,自我是想像的虛構。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整全與綜合的自我,他沒有同一性,同一性是透過外物(鏡像)而被強加、烙印、銘刻進來的。既然沒有同一性,當然也就不會有任何「回歸本真同一性」的可能性。

 

於是,要克服異化的方式,不是要去回歸於整全,反而是,要「分離」(separation)。人不僅要分離於他人的欲望,更要分離於他自身。他不再一心一意地想要成為別人想要的東西,更不會想要成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人本身便是這個分離,主體=分離。意思是說,主體是無同一性的,是存有之匱乏(lack of being),是主體之分裂($) 

 

3.「異化」三變之三:異化要激進化→敵antagonism  

 

紀傑克再度回到馬克思,但是他繞道於拉岡,透過拉岡的$,回過頭去同時也改變了馬克思。也就是說,當他夾帶拉岡回到馬克思時,馬克思已不再是馬克思。

 

他在The Sublime Object of Ideology當中用馬克思的「敵對」(antagonism)一詞,來闡述一種徹底的、激進的、毫無保留的異化,比異化更加異化的異化。在這種激進的異化之下,主體不僅無從回歸到某個實體性同一性,並且,主體(或社會)的本質就是這個敵對antagonism。不過,紀傑克並沒有要為「異化」這個概念翻身或恢復名譽,他強調的是敵對antagonism。「異化」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修辭:對比於之前的使用,用來描述一種動向而已。

 

(此外,需要分辨的是:敵對antagonism不是抵抗resistance,抵抗是屬於前面第一種的範疇,抵抗很保守。第一,抵抗總是為了回歸,第二,抵抗和霸權是同一組相互支撐的結構。第三,更重要的是,抵抗總是保持在「同一性」的邏輯上,無法與自身不同,沒有將裂隙或差異引入自身。)

 

紀傑克與前面的拉岡有何不同呢?他多走了「社會實踐」這一步。主體不只是以無同一性的匱乏(lack)作為主體性(subjectivity)的定義,主體(或社會)還要更為積極地、主動地去「做行動」,把「敵對」antagonism引入自身,在被強加的同一性當中,引入裂隙,引發徹底的分裂。

 

對個體而言,敵對antagonism的行動,就是重複原初與它者的創傷性遭逢,讓自我同一性分解,達到分析的終結或透工(working through)。對社會而言,敵對antagonism的行動,就是引入part of no part這群人,讓象徵秩序分解,達到革命。(什麼叫part of no part?這群人既不是「我們」,也不是「他們」,不是相互對立、相共舞的雙方,而是一直都被排除的第三方,社會中無法佔有任何位置的一群人,無法發出聲音的一群人。)

 

紀傑克在此書的最後一章,進一步透過黑格爾的理論來闡述,像是「本質的自我分裂」(self-fissure of the essence)、「自我指涉的否定性」(self-referential negativity)等術語,都是要強調主體(或社會)內在的激進異質性。要進入紀傑克的心理分析政治哲學或社會哲學,這個基本的概念要放在心上:主體性=$=敵對antagonism,才會比較了解他繞來繞去,到底在繞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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