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興儀的學術和日常散文

作者：蔣興儀

最近水災的災情越加嚴重，身邊的親朋好友也都投入捐款活動。那天，聽到兩個朋友的對話，很值得玩味與深思。

某甲問：「你自己都沒工作，快要吃不飽了，還捐款救人喔？」

某乙答：「我能捐款救人，我自己就會吃飽了。」

某乙的回答是個很奇怪的邏輯，要如解釋呢？

某甲的邏輯很通俗，大家都懂，是常識性的一般推論。自己先好，有餘力，再顧及他人。所依循的是馬斯洛的需求階層之邏輯，在生理溫飽和精神道德之間，有階層的順序，如果基本的利己需求沒有滿足的話，不可能顧及心理或精神的利他層面。

那麼，某乙是什麼意思呢？是說「為了救人，我可以犧牲自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跟上面一樣的馬斯洛邏輯。溫飽先，道德後。如果違反了階層順序，變成道德先，溫飽後，則我有可能就會餓死。這就叫做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我們可以看到，某乙並不是這個意思，某乙並沒有說寧願讓自己餓死，相反地，他是說「自己會吃飽」。因此，某乙根本上已然突破了馬斯洛的階層邏輯。

此外，某乙也不是很抽象地用一種崇高的想像，來說這句話。所謂崇高的想像是說，「一旦他人獲得救助，我在精神上也就獲得溫飽」。如果是這樣的話，解釋不通，某乙的肚子實際上還是餓的，並且也極有可能會餓死。

某乙的意思，我給予這樣的解釋。「如果我能夠在自己都吃不飽、自己都很困頓的情況下，我都還能想著他人、顧及他人，這表示我對於自己的困頓是可以超脫的，我並不侷限於此一困頓。」一個人既然能有這樣的心境和心志，還怕自己不能解決目前所遇到的困難嗎？

換句話說，此一困頓在「心理層面」上早已被解決，「現實層面」的困頓（沒食物、沒錢、沒工作）已然不成問題，只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這樣的心境，很值得我們深思。不過，我還是必須強調，這只能是自我勉勵、反求諸己的想法，能夠要求自己做到這樣的人，很了不起。但是，如果是去要求別人也這樣做，要那些正在餓肚子的人，都去響應捐款，那就很可怕了。會變成是「超我」在用道德命令苛求他人，會演變成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