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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者:蔣興儀

弗洛伊德首先使用「壓抑」一詞,是指不願意將被壓抑的記憶喚回到意識中。因為心理分析治療正包含了這樣的回憶,所以此一詞彙很快便用來指稱那些由治療產生並打斷其進程的所有障礙:「凡是干擾工作進展的便是一種抵抗。」(Freud, 1900a: SEV, 517)抵抗顯現其自身的方式是,主體違反了說出他心中每件事的「基本規則」。

 雖然抵抗一詞從一開始就出現在弗氏的作品中,但到了1910到1920這段期間此概念逐漸開始扮演重要的角色:在心理分析的理論中它產生了降低分析治療效能的後果。結果造成自我心理學不斷強調克服病患抵抗的重要性。拉岡強烈抨擊這樣的轉變,他說這樣很容易就把心理分析導向為一種「審訊的」(inquisitorial)模式,而將抵抗立基於病患的「根本之病態意願」(fundamental ill will)之上。(S1, 30)這樣一來便忽略了抵抗的結構本質,並將分析縮減為一種想像的二元關係。(E, 78; Ec, 333ff)拉岡同意分析治療包含「抵抗的分析」,但只有在「知道在何種層面之上回答應該要被拋出」(S2, 43)的情況下這個詞彙才能夠被正確地理解:換言之,重要的是分析者應該要能夠區分他的介入首先是導向想像界還是導向象徵界,並且要知道在每一個治療的時刻裡何者是適當的。

 對拉岡而言,抵抗並不是關於患者之病態意願的問題;抵抗是結構的,固有於分析的過程中。最終,這是由於「在欲望和言語之間的一種結構的不相容」。(E, 275)因此,有一種特別不能縮減的抵抗層面,它是絕對無法被「克服」的;「在抵抗的縮減之後,還存在著一個必要的殘餘」。(S2, 321)抵抗之不可縮減的「殘餘」乃是「必要的」,因為此一殘餘對於將心理分析區別於建議(suggestion)而言甚為至關緊要。心理分析尊重病患抵抗建議的權利,並且重視這樣的抵抗。「當主體產生反對建議而產生抵抗時,就只有一個欲望維持在主體的欲望之中。就此而言,它必須被放置在積極的移情地位上。」(E, 271)

 然而,拉岡指出,分析師不能夠也不該試圖要克服所有的抵抗(S2, 228),他可以將其減到最小,或至少避免使它惡化。在病人的抵抗中,他可以藉由認知到他自己的這部分而做到上述那些,因為「沒有什麼抵抗著分析,只有分析師自身」(E, 235)這可以從兩方面來理解:

 1.病人的抵抗只有在干擾治療時才算成功,此時它反應出並且/或者引出分析師這邊的抵抗,亦即,分析師被拉進抵抗的誘惑之中(如同弗洛依德被拉進朵拉的抵抗誘惑之中)。「病人的抵抗總是你自己的,抵抗的成功乃是因為你[分析師]將其提升至你的項上,因為你理解了。」(S3, 48)因此分析師必須遵守中立的規則,不要被他的病人拉入為他設定好的誘惑之中。

 2.因逼促病人而激起抵抗的正是分析師:「抵抗不在主體這一邊」(S2, 228)。「抵抗是主體之某種解釋的臨在狀態。它是這樣的態度:在此時間點上主體解釋了他所理解到的要點…。它只是意味著[病人]再也無法移動得更快了。」(S2, 228)心理分析治療運作的原則是:不強迫病人,抵抗就會縮減至不可再縮減的最低限度。因此分析師必須避免任何形式的建議。

 抵抗的源頭在於自我:「在嚴格的意義下,主體的抵抗連接於自我的register,它是自我的某種效果。」(S2, 127)因此抵抗屬於想像的秩序,未及於主體的層級;「在被壓抑之物的那邊,在事物的無意識那邊,沒有抵抗,只有某種重複的傾向。」(S2, 321)這在schema L之中有所說明;抵抗是想像的軸a-a’,它妨礙了大它者的堅持言語(A-S軸)。自我的抵抗是想像的誘惑,分析師必須機警地不要為其所欺騙(E, 168)。因此分析的目的決不會是如自我心理學所宣稱的「增強自我」,因為這只會促成更多的抵抗。

 拉岡批評自我心理學把抵抗的概念和防衛(defence)混淆在一起。拉岡對這兩個概念所作的區分相當不同於美國心理分析學派所作的區分。拉岡說,防衛是在主體這一邊,而抵抗是在對象那一邊。也就是說,防衛是相對穩定的主體性之象徵結構,而抵抗是防止主體被吸納到指意鏈之中的較為短暫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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