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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割情結(castration complex/ complexe de castration)

翻譯者:蔣興儀

弗洛依德最先於1908年描述閹割情結:小孩發現了兩性之間的解剖學差異(陰莖的呈現或匱乏),於是假定說這樣的差異是肇因於女性的陰莖被割掉(Freud, 1908c)。閹割情結因此產生於這樣的時刻:當某個幼兒的理論(每人都有陰莖)被另一個新的理論(女性已經被閹割)所取代時。此一新的幼兒理論所造成的結果是:男孩和女孩之間具有差異。男孩害怕他自己的陰莖會被爸爸給割掉(閹割焦慮),而女孩看到她自己已經被閹割(被媽媽),乃企圖否定這回事或者尋求某個小孩來替代陰莖(陽具欽羨)以作為補償。

閹割情結對兩性都有影響,因為它的顯現與陽具階段密切相連,後者是某個性心理發展的時刻,此時不論男孩和女孩都只知道一種生殖器官──男性的生殖器官。這個階段也是大家熟知的幼兒生殖器官化時期,因為它是以生殖器官之優先性來統合部分驅力的最初時刻。當主體覺知到男性和女性二者的性器官時,閹割情結因此預期了專屬於青春期的生殖器官化(Freud, 1923e)。

  弗洛依德說閹割情結與伊底帕斯情結緊密相連,但是它在伊底帕斯情結中的重要性是男女有別的。在男孩那邊,閹割情結是伊底帕斯情結的出口點,是它的最終危機;因為對於閹割的恐懼(由威脅所激發出來的使得男孩放棄了)使得男孩放棄了他對母親的欲望,並因此進入了潛在的時期。在女孩這邊,閹割情結是伊底帕斯情結的入口點;正是她對母親的怨恨──恨母親剝奪了她的陰莖──導致她改變了她的力比多欲望的方向,從母親轉向父親。因為這樣的差異,女孩這邊的伊底帕斯情結便沒有像男孩那般確定的最終危機(Freud, 1924d)

  弗洛依德將閹割情結視為一普遍現象,根植於基礎的「女性之拒絕」(Ablehnung der Weiblichkeit)。在每一個主體之中都會遭逢到它,且再現了終極的限制,超過了此限制,心理分析便無法進行(Freud, 1937c)。

  拉岡比較常提到的是「閹割」而非「閹割情結」,在早期的作品中,他很少討論閹割情結。他只有在論及家庭的文章中,以極少量的篇幅涉及到閹割情結,在文中,他跟隨弗洛依德,說閹割情結是最初且最重要的:陰莖截肢的幻象。拉岡將此幻象連結於身體肢解的一整串幻象,這些肢解的幻象是由殘破的身體形象所產生的,此形象與與鏡子階段(6-18個月)同一時期;稍晚之後,這些肢解的幻象才繞著特定的閹割幻象而聯合起來(Lacan, 1938:44)。

  直到50年代中期,閹割情結才在拉岡的教學中擔任起重要的角色,首先是出現在1956-1957的研討課。在這期的研討課裡,拉岡將閹割定義為三種「對象匱乏」的形式之一,其他兩個則是挫折(frustration)和剝奪(privation)。閹割不像挫折和剝奪,它被拉岡定義為想像對象的象徵匱乏;閹割並不是將陰莖視為一真實的器官,而是想像的陽具(S4, 216)。拉岡說閹割情結僅僅達到簡單的生物學或解剖學的層面:「凡是縮減為生物學的既定物將無法達成任何說明」(E, 282)。

  拉岡追隨弗洛依德,說閹割情結是使得整個伊底帕斯情結轉向的中樞(S4, 216)。然而,弗洛依德說這兩個情結與男孩和與女孩的關聯是不同的,拉岡卻說閹割情結同時在兩性中指出了伊底帕斯情結的最終時刻。拉岡將伊底帕斯情結區分三種「時期」(times)(Lacan, 1957-1958: seminar of 22 January)。在第一個時期,幼兒知覺到母親欲求著外於他自己的某物──主要是想像的陽具──並企圖要成為母親所欲求的陽具。在第二個時期,想像的父親以發布亂倫禁忌的方式介入進而剝奪了母親的對象;恰當地說,這並不是閹割而是剝奪。閹割只有在最後的第三個時期才實現,它再現為伊底帕斯情結的「崩解」(dissolution)。正是此時,真實的父親介入,他展示自己才真正地擁有陽具,幼兒便因此被迫放棄了他成為陽具的企圖(S4, 208-209,277)。

  從伊底帕斯情結的說明中,我們看到拉岡以「閹割」一詞來涉及兩種不同的運作:

  ◎母親的閹割  在伊底帕斯情結的第一個時期,「男女兩性都認為是母親擁有陽具,她是陽具的母親」(E, 328)。在宣佈亂倫禁忌的第二個時期,則認為是想像的父親剝奪了母親的陽具。拉岡指出,這不是閹割而是剝奪。然而,拉岡自己在提到母親的剝奪和母親的閹割時,經常交替地使用這兩個術語。

  ◎主體的閹割  這是專屬的閹割,意思是承擔某個想像對象的象徵行為。然而,在伊底帕斯情結的第二個時期,母親的閹割/剝奪否定了「擁有」(to have)這個詞(母親並不擁有陽具),在伊底帕斯情結的第三個時期,主體否定了「成為」(to be)這個詞(主體必須放棄他成為母親欲求之陽具的意圖)。在放棄了成為母親欲望對象的意圖時,主體也放棄了某種特定的jouissance,不論怎樣的嘗試行為,都不可能再度獲得它;「閹割意味著jouissance必須被拒絕以便它能夠到達欲望(大寫)法則(Law)的倒轉階梯(inverted ladder/l’échelle renversée)」(E, 324)。這對於男孩和同樣適用:「與陽具的關係…,在不考量性別之解剖學差異的情況下被建立起來。」(E, 282)

  在更為基本的層次上,閹割這個術語也可能不是涉及一種「運作」(由想像的父親或真實的父親介入所造成的結果)而是涉及一種匱乏狀態,早在主體誕生之前就已存在於母親之中。這個匱乏在她自身的欲望之中是明顯的,主體將這個欲望理解為欲求想像的陽具。也就是說,主體在很早期就了解:母親自身並非完整與自我充全的,也不是完全滿足於她的小孩(主體自身),而是欲求某些其他的東西。這是主體最初的領會:大它者並非完整而是匱乏。

  這兩種閹割形式(母親的和主體的)呈現給主體一種選擇:接受閹割或否定它。拉岡說只有藉由承擔(assuming)閹割,主體才能達到某種心理正常的程度。換言之,閹割的承擔具有「正常化的效果」(normalising effect)。「正常化的效果」可以從心理病理學(治療結構和癥狀)和性別認同這兩方面來理解。

  ◎閹割和治療結構  存在於所有心理病理學結構根源的是閹割之拒絕。然而,由於不可能完全接受閹割,因此絕不可能完整地達成「正常的」位置。最接近這個位置的是精神官能症(neurotic)結構,但即使是在此情況下,主體仍然以壓抑閹割知覺的方式來防衛自身以對抗大它者的匱乏。這便阻止了精神官能症者完全地承擔他的欲望,因為「正是閹割的承擔才創造出讓欲望得以設置的匱乏」(Ec, 852)。比壓抑更為激進的對抗閹割之防衛乃是否認(disavowal),它存在於倒錯(perverse)結構的根源。精神疾病採取了所有當中最為極端的途徑;他完全與閹割斷絕關係,就好像它從未曾存在過(S1, 53)。截然拒絕象徵的閹割導致了在真實之中閹割的回歸,就好像在肢解之中的幻覺形式(如狼人(Wolf Man)的例子;參見S1, 58-59)或甚至是真實生殖器官的自殘。

  ◎閹割和性別認同  只有承擔閹割(兩性皆然),主體才能佔有某個性別的位置,成為男人或女人。拒絕閹割的各種不同模式在各種倒錯(perversion)形式之中發現其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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