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蔣興儀

對索緒爾(Saussure, Ferdinand de)來說,他所討論的語言學之範圍是在於人類社會。首先,語言學與動物的語言無關,故單方面地去討論人的語言本能¬或天賦──如說話的生理構造或發音的物理現象──並不是語言學的重要問題。既然生理與物理的因素不是優先要考量的,那麼,語言在人身上乃是屬於心理學的,但這並不是指個人的說話動機或智性表達這般的主觀思考過程,「語言不是說話者的一種功能」(索中35),沒有語言的幫助,思考無由產生。因此,索氏所謂的心理學首先是指社會心理學,亦即研究人類社會集體的符號規則和系統,心理學所要探討的心理現象必須有賴於它。

索緒爾說:「從心理學方面來看,我們的思維一旦離開了字詞的表達,就僅僅是無定型且無區別的一團(mass)而已。哲學家和語言學家一致地承認:沒有符號的幫助,我們就不能夠使諸觀念之間達成明確且堅定的區分。沒有語言,思維只是一團模糊且未知的星雲。不存在著前定的觀念,在語言出現之前,一切皆無法清楚區分。」(Saussure, 1964:111-112)對他而言,語言是和思維有著密切的關係。思維並不先於語言,我們並不是在腦海中先有了概念的世界,然後才用語言去表達它。反之,概念世界的成形若沒有語言的幫助是不可能的,一旦我們開始思考,我們就已經是在語言之中了。

雖然,沒有什麼東西是先於語言的,是語言創造了觀念的世界,是語言使得思維能夠清晰的被界定而表達其自身。但這並不表示說,語言絕對地優先於一切,因為就語言本身而言,我們無法設想一種空無概念的語言狀態。(從這裡看,拉岡對意義的阻隔和排拒並不是讓一切的概念空無化或回復渾沌的狀態,而是讓意義無所定錨,快速地運轉著直到漩渦出現、直到燃燒起來。)因此,打從一開始,語言便和思維一起存在,語言作為符號系統,它構成了一個區分的、有秩序的觀念世界,前語言或前思維的那種一團模糊狀態也是在這樣的秩序形成之後才得以設想的。此一想法稍後可以從索緒爾對符號的定義中更清楚地看到。

身為結構語言學的重要人物,索緒爾有別於傳統形上學的語言理論,在韋柏的分析之中,後者是以亞里斯多德作為代表。亞氏認為,在人類的心智經驗(mental experience)和事物(things)之間有著符應的關係,亦即具有自然的相似性,而語言功能正是要將這樣的相似性給表現出來。換言之,語言符號乃是要指向觀念或心智經驗,而觀念又是要指向事物。亦即,語言再現思維,其實最終是為了要再現事物。韋柏說,亞氏將語言視為具有指涉的(referential)功能,被指涉到的心智經驗和事物都優先於語言而存在。(Weber, 1991:21-24)

而在索緒爾這邊,語言被視為一個區別的符號系統,它並不是一套命名法(nomenclature)。語言的範圍不能只是被限定在名詞上,即使只是討論名詞,我們也可以從同一事物的各種不同的稱呼上,看到名稱的任意變化。並且,如果語言只是事物的集合名稱,那麼要進行翻譯便是一件毫無困難的事了,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卡勒12-14)因此,索緒爾提出一個重要的原則:任意性(arbitrary)。這首先指的是語言符號和事物無關,一旦我們論及語言或思維,事物就已經被區分出來且被排除為前語言或前思維的那一團模糊,它並不支配語言或思維,相反地,是語言才決定了「事物」這個詞端及其意義。

先了解索緒爾語言學的主要目的是,查看拉岡下一步要如何顛覆索緒爾的「符號」(sign)理論,而為他自己的語言學理論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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