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蔣興儀

 

 

前面的兩篇名句賞析,主要是針對勒維納斯和紀傑克對於「它者」與「主體」的討論。其實,最初閱讀的引發點是拉普朗虛(Laplanche, J.)

 

主體就「是」裂隙(The subject “is” a gap),這個命題是要說明:主體最初是由它者所構成,構成而為一個裂隙,如果主體不接受他自身為裂隙,他就會縫合或驅邪(前置)這個內在裂隙,造成倫理上的暴力。

 

為何主體不該縫合或驅邪這個內在裂隙呢?因為構成此一裂隙的外在它者,其自身也是異質的,也是一個裂隙。因此主體的縫合或驅邪只不過是一種對抗它者所產生的自我保護而已。

 

《博物館驚魂夜》第一集中,有個有趣的小小橋段,和心理分析的議題密切相關。在影片的中後段,身為博物館守衛的男主角開始要解決調解那些半夜在博物館裡大打出手、紛爭不休的各個族群。

 

其中,有個怒氣沖沖的蒙古酋長,不斷地四處發動暴力攻擊,要將他人撕裂。男主角對他說:「你為什麼要不斷撕裂他人呢?」接著他指著酋長的心,「因為你的那裡曾經被撕裂了。在你很小的時候,獨自一個人被留在帳棚哩,爸爸去打獵,媽媽去忙碌,沒有人理會小小的你。那時,你的心就碎了。」(正確對白忘記了,這是大意)酋長聽了之後,哭了,然後就停止了殺伐與攻擊。

 

當然,這是一部搞笑片,這個橋段只是輕鬆帶過。但是卻很嚴肅地涉及到心理分析所強調的「主體之起源」:與它者的原初關係構成了主體,將主體構成為一道裂隙。

 

這是拉普朗虛最有成就的論題。他闡釋主體的無意識,主張無意識的構成不是病理的,而是普遍的,是由它者(母親)之奧秘銘刻在主體之中。他說,「外在它者」是主體的原因和起源,他構成了主體的「內在它者」。這個「內在它者」便是主體的核心:無意識。

 

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尚未形成自我ego的時候,我們與它者的關係就已然產生了。這是主體的「前歷史」(歷史是指有自我和有記憶開始),是主體的起源。

 

然而,這樣的狀態,主體如果不想承擔。他就會想盡辦法消除掉這個「內在它者」。其中一種方式是如同勒維納斯所說的:把「內在它者」當成是「我之它異性」,當成是「我之否定」,而進行同化identification,設法把「我」統整為同一者the same, self-same

 

如此一來,主體對抗著它者,也就等於他對抗著「世界」,他把「世界」縮減為自己的家,而他就只是「與自身在家」。想像一下,不論這個家是個貧脊小破茅屋,或是一棟巨型豪宅,我都只是被囚禁、被鎖定在其中。不論我有幾個家,只要我在家,我就只是如同一個「定點」point一般。

 

紀傑克的發揮更精妙。他認為,主體一旦不想接受他最早與它者分離的「祛依附」dis-attachment關係,他就會一直想要用「激情依附」的方式來解決。他把「內在它者」驅邪為幻象fantasy,幻象的內容展演的是「我的受虐」。意思是說,我不斷地回想著他人對我的傷害,以及我的痛苦,藉此來強化我自己。接著,我就會不斷地把分裂驅邪、前置、投射在其他人身上,就像那個蒙古酋長那樣。

 

為什麼紀傑克的說法比勒維納斯更精妙?勒維納斯只是強調主體為了消除它者之影響,而不斷地掌握自身,企圖「佔有」由它者所帶來的內在裂隙。而紀傑克則強調,主體不只是佔有、消化、縫合此一裂隙而已,主體會將內在裂隙「驅邪」與前置到他人身上,造成倫理的暴力。

 

主體不是自我,不是一個同一的實體性存在,不是封閉的。主體是分裂的裂隙,是一道敞開的口子,是自由與開闊的。這就是紀傑克繼拉岡、佛洛伊德之後,一而再、再而三所強調的主體性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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