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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創傷經驗的兩階段結構

 

卡露絲(Cathy Caruth)探討創傷,她認為醫療上的「創傷後壓力失調」(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尚未探索到創傷的原貌,只是界定了表面的病理徵狀,若我們停留於它,對於創傷就只能獲得簡化的瞭解。因此,卡露絲要深入到PTSD當中,去詳述它未曾被窮盡的內涵。

她將此經驗結構區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指具有強大的衝擊性事件發生時,由於所發生的種種過於令人震驚,當事人在當下處於麻木、呆滯的狀態,無法完全吸收或消化當時的情況。

第二階段是指延遲了一段時間之後,各種關於事件的片段不斷闖入到當事人的腦海中,使他持續地經驗到這些,無法控制地被它們糾纏或附身。

也就是說,第一次,事件於外在發生時,他沒有完全經驗到它;第二次,事件於內在回歸時,他無法完全理解它。

 

2.悖謬的失憶症

 

這樣的兩階段經驗結構,構成了生還者經驗之中的裂隙與空白,具體地呈現為生還者所產生的「悖謬的失憶症」現象。生還者到底有沒有失憶呢?既可以說有,又可以說沒有。「悖謬」是指兩種相反的現象共存,生還者同時存在著「記憶之省略」和「回想之精確」的奇怪現象。

一方面,他對於事件的內容是失憶的,無法說出一段完整的敘事,他的主動回憶總是失敗。另一方面,他卻被動地記得太多,各種閃現的形象以斷片的方式不斷闖入,但回來的都是無法被消化的「本義性」(literality) :原原本本、一模一樣、過度精確的形象。

 

3.創傷記憶與敘事記憶不同

 

她強調「創傷記憶」如何不同於「敘事記憶」。

動物也跟人一樣擁有記憶統整的能力,可以將新的經驗透過分類、編碼、綜合等過程,予以自動統整,納入原有的記憶基模中。但是,人卻擁有動物所沒有的「敘事記憶」,能夠在新舊經驗綜合時,產生認知結構的重組與連結,構成合理的連續性敘事。這不再只是刺激和反應的連結而已,而是價值與信念等具有生命意義的心靈變化。敘事記憶不僅需要意義的理解,還需要溝通與傳遞,它是我們產生人際社會行為的基本能力。

然而,「創傷記憶」是截然不同的。由於所發生的事件過於震驚與極端,故現存的記憶基模無法吸收它,而產生記憶強制性的現象。

我整理出三個特徵。

第一,記憶強制性產生的主要原因是:事件的某部份雖然被註冊、登錄、蝕刻下來,但卻不是正常記憶的登碼,而是登碼過程的省略。

第二,強制的記憶如碎片般地不斷重演:本義形象閃現、白天的夢魘、回想之鮮明、精確的細節等;只要事件中的某一個要素被喚起,其他都會跟著回來。

第三,強制的記憶它脫離了意識知覺和意願掌控,無法自由提取,無法被象徵化、被整合到意識中。它是一段生還者無法掌握的歷史,甚至,它相反地掌握了生還者。

換句話說,創傷記憶是無法被安置的記憶,它不能連結並產生意義,只能以另外一種方式儲存,變成記憶中分離的部份。這個分離的記憶是無彈性的,無法和其他記憶連貫與整合,也無法述說給他人聽,只能是生還者孤獨的內在活動。

於是,記憶強制性使得生還者依附或固著於創傷,無法理解自己在害怕什麼,阻礙了後續其他經驗的吸收,也干擾了正常的社會溝通行為。

 

4.創傷本身在說

 

卡露絲關心的是:我們如何面對生還者,以及過去的歷史?她認為我們不能期待他將創傷記憶變成敘事記憶,不能要求他說出一個完整的故事。這種關於「整合」的期待與要求,既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應該的。這樣的主張明顯地對抗一般的敘事治療理論。生還者一直說著,但說不到它、說不盡它。

生還者仍然要說,但不是說著創傷(speak about trauma),不是要用既有的語言去表達它;而是透過創傷來說(speak through trauma),是創傷本身在說,是創傷使得語詞從他的口中流出來。

這個從傷口中釋放出來的聲音是異質的,彷彿來自於另一個世界,是「它者的聲音」,但是,這另一個世界卻仍是在生還者之內,它者是「在自我之中的它者」(the other within the self)。異質的陌生性引領著述說和聆聽環繞著謎而進行,以奧秘作為傳遞行動的中心。

對紀傑克而言,卡露絲的說法,前半部是正確的(悖謬的失憶症),但他對於後半部(述說是傳遞奧秘)卻是有所質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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